2001年2月的维也纳,天空落着细细密密的雨丝,空气潮湿阴冷得如同压在人心头一般。49岁的普京只担任俄罗斯总统不过一年,正在与69岁的奥地利总统托马斯·克莱斯蒂尔在维也纳的总统国宴厅内觥筹交错。
延续奥匈帝国宫廷礼仪的长长晚宴桌上鲜花蜡烛交相辉映,男宾女宾间错落座,衣香鬓影间他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一眼季玛,就不得不把精神放在东道主那彬彬有礼的长篇祝酒辞上。他心口沉沉的:第一期3亿美元的债务偿还方案,走向并不乐观。尽管外交官出身的奥地利总统给出的善意和礼貌无可挑剔,但年轻气盛搞经济出身的总理沃尔夫冈·许塞尔却不一定同样好打交道。只怕盛宴之后的谈判还是一场前途未卜的硬仗。
回酒店的路上,瓦洛佳神色惫懒,侧身半眯着眼去找同车的季玛。他确实喝得不少,目光呈现一种很涣散的状态。但他喝酒不上脸,除了神情有点木,呼吸沉些,人前依旧步履稳健,谈吐有礼,刚才的国宴从头到尾都不曾失仪。季玛已经和在他一起十年了,两人连七年之痒都过了,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不由耳尖一红,抿抿唇,只说一句:“回去吧。”瓦洛佳往后一仰,好像一直在等这句。到酒店下车时就看出醉态来了,季玛只好假装顺手撑住他腋下,将他搭在手边的外套一并拿起,顾不得和其他人礼貌道别,哄着瓦洛佳往VIP电梯走。
好容易进了门,季玛赶紧扶他坐下,轻轻靠着他耳边小声问:“这房间还缺少什么吗?”这是两人之间的一句暗语,意思是房间是否做过安全检查了。这事瓦洛佳比较专业,季玛就乐得分工合作了。结果他咕哝了句不缺,本来仰靠在沙发背上的头忽而一歪,沉到季玛的肩上,再一滑,又变成拱进季玛的怀里。
季玛看看套房带着三面落地玻璃窗的大阳台,只好分出一只手掌托着他的下颌,轻轻劝道:“我去拉窗帘。”
忙完回来,看清他眉间还蹙着,季玛忍不住用手指去抚,怎么也抚不平。
瓦洛佳又动一下,眉间褶皱更深几分,呻吟着说:“胃疼。”平常清醒的时候,瓦洛佳几乎不会表露自己的不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倾诉自己的脆弱。
季玛心疼得坐过去,主动揽过他,把掌心盖在瓦洛佳的胃上暖着,再往上一点似乎隐约能感受到心间传来熟悉的沉沉跃动。这个一贯独当一面的中年男人,此时伏在他的怀里,毫不设防,季玛心里跟着一叹,摸着瓦洛佳的头发,学着他习惯摸自己的样子,很轻地揉一揉。
什么位高权重?一个破败凋敝的大国,多少委屈呢,还不是都忍了。
“以后不跟你生气了。”他悄悄想。
瓦洛佳闭着眼枕在他肉乎乎的大腿上,下意识吞咽。季玛立时情知他是渴了,赶紧递上温水,喂到一半,瓦洛佳清醒一些,半睁开眼,眼底泄出一丝清明的光,他抬手按住季玛的脖颈,让他低头,迁就他,和他接吻。力道没控制,将季玛吻出沙哑的呼痛声。瓦洛佳的手掌从他的衣摆下方伸进去,揉揉他的腰,然后一路向上延伸。
季玛好容易在沙发上挣扎着腾出一口气,劝他:“明天还有得忙呢!”
他却难得使了脾气:“ABC三个方案呢,要钱要米格还是要油气股票,让他们划个道道出来就是!怕他们么!”说着一骨碌站起来,伸手打开音响,新鲜出炉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光碟在机器里转了起来。
然后反身就把季玛按在了落地窗边好一番收拾,紧接着将他提起来坐在自己身上。36岁的季玛心里一顿抱怨:什么附庸风雅的黑社会老流氓!偏偏音乐会开场就是《拉德茨基进行曲》,这不要人命么!要耍脾气又不忍心,只好咬紧下唇,一边接吻,一边生涩地随着旋律摆动被瓦洛佳箍紧的腰肢。
第二日的谈判果然极不顺利。两边捉对厮杀了好几轮,在汽车、建筑和旅游之类的民用领域达成了一些合作意向,但在真正的题眼“军工”上却无寸进。与季玛同为法学出身的奥地利总理沃尔夫冈·许塞尔实在难缠,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间或甩开翻译互飚拉丁文术语,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英雄惜英雄。
可是等中间休息时间过去,再回到谈判桌前的总理忽然态度大变。语带讥诮地否定了所有替代方案,声称只要贵方政府信用保障下的按时支付承诺,才能参加我方政府的军工项目竞标,其余人等的建议没有对等效力,免谈。
普京见状也冷了脸,只说要休息半小时再谈,就站起来出了会场。
季玛有点疑惑,但也没敢贸然追上去打扰。
休息时间结束,普京按时回场,一口同意对方要求,声明一定按时履约清偿前苏联留下的债务,希望给予平等竞标机会即可。利利索索结束谈判。
然后就是官样文章的联合记者会,普京清晰表达俄方立场,客观表述会谈进展。转头约了奥地利总统托马斯·克莱斯蒂尔滑了个雪。最后按行程准时回国。这期间,他刻意要求统办主任季玛留在保镖团中,不要再出现。
直到回国的专机上,季玛才有机会听到瓦洛佳的解释:他们的豪华总统套房被某种新技术监听了,甚至是被监视了。经验丰富的克格勃头子从奥地利总理那轻浮地言辞中确定了对方知道两件事:谈判的底牌和季玛的身份,那么谈判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但是监听应该不是总理的手下干的,因为这两个重要信息是艰苦谈判的过程中才传递到他耳里。排除种种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人选就呼之欲出了。
至于未来怎么办,瓦洛佳只是向季玛保证,自己是擅长为国家“清理马桶”的专业克格勃,一定不会让泄密事件影响大局。季玛就很信任地躺回他的怀里,抓着他的手疲惫地睡着了。
普京回国后为了应对银根紧缩的金融危机,在稳定金融市场方面接连采取了四项措施:一、政府未继续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借贷新款,并如期偿还了137.5亿美元的外债,使国家债务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下降到55%,达到了国际公认的可接受的负债率水平,为保障国家金融稳定打下了良好基础。二、政府新设立了金融监察委员会,对60万卢布以上和1万美元以上的外币现汇交易进行监控,打击经济犯罪,防止资金外流。三、政府鼓励出口创汇,使国家黄金外汇储备在年内增加了103亿美元,为货币汇率的稳定创造了条件。四、政府加强了对股市交易的管理和监督,严厉打击黑箱操作和投机行为,使股票交易逐步走入正轨。截至2001年12月15日,俄罗斯股市AKM综合指数为240.884点,工业企业指数为351.924点,基本符合俄股市专家和持股者原来的预计。这波危机堪堪度过。
直到2004年7月6日午夜,因肺炎引发心脏骤停而住院的奥地利老总统托马斯·克莱斯蒂尔在离他任期届满仅有2天之时,在首都维也纳的医院里突然辞世,享年71岁。这个漫长而波诡云谲的维也纳之夜才算结束。
2005年11月,身家履历清清白白的梅德韦杰夫被任命为俄罗斯联邦政府第一副总理。这项任命在俄罗斯被普遍认作是总统普京终于决定将其推到阳光之下接受公众的审视,以达到扶助这位极为年轻的政治家最终经过大选入主克里姆林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