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 温吞的暖意逐渐扩散开,像是弗拉基米尔在车上那几秒施展了某种魔法,得以把午后的阳光折叠成方块,塞进他的手心。
彼时的计算机教室熙来攘往,是工作人员来处理工作的,不是工作人员偷偷混入人群围观的,还有一群面色茫然的学生。大概空间里人的数量和声音大小确实会影响网速,随着那位不知为何突然成为重点关注对象的男孩摁下鼠标,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象征正在加载中的圆圈图标。网络卡顿算不上稀奇事,但此时此刻足以让所有参加活动的负责人屏息凝神——原因无他,站在男孩后面,一手扶着椅子后背一手撑着桌沿,同样盯着加载条的总统先生早已经开始皱眉了。
满屋热络的气氛为这个小插曲凝固了数秒。有人在想托词,有人在想解决方案,弗拉基米尔只轻轻侧身回望,目标明确
“季玛 。你来看看 。”
德米特里没有站在最前面。视察前半程他和弗拉基米尔形影不离,才进微机室没多久他就放慢了脚步,落在末端和科扎克呆在一块儿。随总统出访与单独访问相比,工作量是无法比较,但轻松之处倒也确实有——当他暂时还没有前总统和前总理的头衔,只作为统办主任或者第一副,前者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不着痕迹躲避摄像头的好机会,毕竟只要有弗拉基米尔在,所有摄像头的焦点跟星星朝月亮似的全往他身上聚了,当下也是如此。
队伍很长,前面说个不停,介绍学校近年来的创建和发展,队伍后面也说个不停,介绍的是学校食堂近年来的创建和发展。其中一位负责人和他们一道,分外热情,恨不得遇见餐桌便为其上各类食物挨个做份详细简历。三人走马观花,德米特里没给哪道菜品分点额外的目光,倒是对那盘盛满糖果的碟子多看上了几眼,最终未置一词。本该在公众场合大出风头的总统候选人却默不作声,科扎克一面和负责人谈天说地,一面分了些心思去注意他们的小师弟,只当他是有些累,过会儿后知后觉想起方才汇合时,弗拉基米尔似乎和德米特里说了句什么
事实证明就算隔了两个总统任期,弗拉基米尔的特工技能也没有丝毫生疏,吐词间依然下意识模糊口型,从远处更是难以读出来。但想必和常见的见面问候沾不上边,因为德米特里听后神色微变,像是被猝不及防戳穿了心事似的垂下眼,眼尾晕开一抹红。
“好 。”末了他答。
简短的让科扎克差点怀疑自己读错了词。
负责人在远处检查情况,记者也在队伍前面围攻总统,于是他借此机会和德米特里多说几句:“你这几天睡了多久?”
问题来得突然,德米特里抬起头看他,瞬间的茫然和失神被快速遮掩,眨眼间恍若之前的一切未曾发生,总统候选人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充满朝气,活力四射的模样,常人鲜少可以从旁窥见端倪。后来科扎克偶然听弗拉基米尔提起这件事,才知道那年一月月底德米特里往返各州,七天加起来只睡了五个小时。第八天为了早些和总统见上一面,更是从克拉斯诺达尔连夜飞往罗斯托夫做准备。几个小时后弗拉基米尔抵达学院门口,下车后依次与众人问候,最后在德米特里面前站定。两人右手交握,当那双近日总出现在梦里的森绿色眼睛含着笑与他对上视线,弗拉基米尔却笑不出来了。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累。
礼节性的握手最多持续三四秒,为了方便媒体多捕捉几个镜头,他们心照不宣地把这个时间延长了快两倍。闪光灯在四周闪个不停,德米特里的手在外侧,甚至错觉般觉得那些光可能会在自己手背上燃起一道滚烫的白火。他先卸了力,不动声色想要抽离,却被年长的人察觉到了意图——弗拉基米尔到底不是虚长十三年光阴,没让他计划得逞,反而仗着摄像机拍不到的优势位置悄悄合拢手指,顺势勾住了年轻人的掌心。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这半像老友握手,半像爱侣牵手的奇怪姿势也就继续这样维持着,灯光又太刺眼,德米特里没注意到对方那溢于言表的对自己一整月舟车劳顿的关切与心疼,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向自己交代,自觉地附耳过去等对方开口。未来的总统先生还没有未来那样脸皮厚,一众镜头围攻下也能秀亲密秀得得心应手随心所欲,这时候仅仅凑近说个小话,另一个人若有似无的几丝气息都足够撩的他脸颊发热。
现在弗拉基米尔隔着一众人山人海直直地朝他望来, 沉声唤他名字, 好不容易才消下去没多久的热度又迅速攀上他的耳尖 。众目睽睽之下, 德米特里走得缓而稳,路经三分之一的房间上前,心里已经划过了五万字的自我反省。
——其实他不怎么喜欢处于被动。
摆在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男生坐在电脑正前方, 弗拉基米尔占据了课桌右侧的位置, 左侧则空空 荡荡 。后来的人大可以去左侧把空位填上, 可德米特里偏要剑走偏锋 。他在斜后方停伫,像个检 查学生作业的老师一样, 右手撑着桌面, 不经意地俯下身去, 几乎把弗拉基米尔整个人框在怀 里 。事实上由于两个人的体型差距, 德米特里很难完美地做到这一点, 不过效果倒是达到了预 期 。西服裁剪得合身,加上姿势使然,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在自己拉近距离的时候对方条件反射 紧绷起的背部肌肉, 雕刻似的漂亮。
不管是被人半圈在怀中还是被人压在身下,都足以让一个顶级掠食者警惕起来并做出反击 。然而 当意识到这个人是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 弗拉基米尔只一瞬便放松下来, 甚至挪了挪位置, 好让 对方站得舒适些, 即使这么挪动会使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处于劣势的那个,他也毫不在意。
科扎克把这些看在眼里 ,发自内心想如果继续这么下去, 这位小师弟肯定要被宠的无法无天, 又 琢磨着现在沃洛佳连总统权杖都敢给,怕不是早已经把他的宝贝毛绒熊宠的无法无天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
教学楼里热闹非凡, 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下午献花后两人各自有各自的行程,媒体和大部分工 作人员都提前涌去下一个地点占位, 雪风没了阻碍,在空地上肆意地刮, 把帽檐上的蓬松绒毛吹 得朝四面八方到处支棱 。弗拉基米尔步履匆匆, 对此事毫无察觉, 走在他后面的人见了觉得有点 可爱,偷偷拿起手机留了张照 。八年间德米特里不曾为任何人接机,别离时候为总统送行却回回 没错过 。他收了手机, 紧了紧领口, 目送着对方三两步窜上车, 还没来得及抬手关上车门, 那人 又三两步跳了下来, 随后自己手中便多了一块东西 。温吞的暖意逐渐扩散开,像是弗拉基米尔在 车上那几秒施展了某种魔法,得以把午后的阳光折叠成方块, 塞进他的手心。
那正是视察途中德米特里多看了几眼的巧克力 。
见他眼底终于多了些恍然而真切的笑意,弗拉基米尔也跟着笑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臂。
“顺便一提,这件外套很适合你。”
民间诗歌里总愿意把俄罗斯的总统比喻成檐上雪窗前月, 德米特里认真回忆, 只觉得似乎记忆里 有关那人的片段并非如此 。圣诞节赠送的外套是暖的, 视察结束后递来的巧克力是暖的, 被自己 拢在手心的指尖是暖的 。今晚一起回去吧——那时候弗拉基米尔这样在他的耳边说。
家里也是暖的。
二月寒风料峭 。年轻人转身离开,耳朵尖又染上几分可疑的绯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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