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在直播的是由代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亲自下令的围剿车臣共和国境内非法武装行动。战况十分激烈,当地几乎被夷为平地……上帝啊,有个孩子被炸断了胳膊!”
德米特里忍无可忍的关了电视。
“瓦洛佳,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我们不能再拖了,必须做点什么!你才刚赢得民众信任。”
弗拉基米尔侧过头去,望向窗外灯火通明下撒在草坪上的黯淡月光。空气里因愤怒而产出的二氧化碳太多了,直往胸口上压。
客厅里没有回响。
德米特里只好放下翘起的腿,皮鞋踩上栗色地板,在呼吸声中穿插着声响。
“听着,瓦洛佳。”
弗拉基米尔向他仰起了头,眼里的浅绿色涌动着撞进他围绕着金色的瞳孔。
德米特里瞬间愣住。
刚好是45度角,如果有相机就好了。
他慌忙把这样的想法赶出脑海。
“如果有人胆敢向总统发起战争,我们一定会采取有效的方法应战。这几个星期搜集到的消息今晚就整理好。”
他紧了紧左手手腕上的表带。“不走了,麻烦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好吗?”
U盘和由一直在咔咔作响的打印机吐出的纸张占领了书房桌面,而原本码放的宣传资料样本现在散落一地。
门锁吱呀了一下。
德米特里皱着眉,有些烦躁。
“伊万•伊万诺维奇,我不需要茶和饼干,您不用管我。”
但他没有听见预想中理所当然的门被带上的声音。一只手轻轻放在德米特里的肩膀上,摩挲着宝蓝色西装的光滑面料。
“季玛!”弗拉基米尔叹了口气,“吃点东西吧。”他放缓了语调,柔声哄着:“有蛋糕,蓝莓和奶油都是新鲜的。”
德米特里感觉到自己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他条件反射般的想拿开肩膀上的手,却在刚覆上时被前特工翻过来抓住。弗拉基米尔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拉他到门外,拉他下楼梯,拉他坐到已经摆放好的餐椅上。
作为一名思维严谨的前法学教授,德米特里发现自己内心的惊讶、慌乱和莫名开心,一股脑地冲散了刚刚构建起的驳斥寡头的行动步骤。他告诫自己要淡定,可手心不断冒出的汗却紧紧吸附在另一个人掌中的硬茧上。
弗拉基米尔放开他,神色如常地坐在的对面,并递来一块冒着热气的湿毛巾。他指挥手臂伸出接住,机械地擦了擦,没有避开粘上绒毛可能会花的手表镜片。
随后,他紧紧捏住叉子,往嘴里送着松软的蛋糕。奶油和蓝莓确实不错,但糖放的太少了。德米特里胡乱的想,完全没有意识到叉柄上的花纹用阴刻的方法印在手指上。
“喝点茶,当心噎到。”弗拉基米尔不厌其烦地嘱咐声传入德米特里一团乱麻的脑海,他效率极低地在脑海里复读了几遍。
停。
我在干什么?
计划。
反击计划!
他猛地把叉子扔在瓷盘上,砸出清脆的响声。很好,脑子里的线团解开了。
“德米特里•阿纳托利耶维奇,亲爱的梅德韦杰夫同志!我真不明白,你吃东西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德米特里因兴奋而好不示弱地瞪着他。“瓦洛佳……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你会开战斗机吗?”
估计是没想到会被质疑这种事,弗拉基米尔抽了抽嘴角,好笑地看着他的竞选组长。“季玛,你又不是没看过档案,我'善于使用各种交通工具'。”
嘛,对啊。
德米特里这才真正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叉起已经所剩无几的蛋糕,并一口气灌下已经凉了的茶。
激动褪去后,过度使用储存功能的疲惫袭来。德米特里感到一阵愈演愈烈的晕眩像龙卷风一样扫荡着,不由垂下了眼睫。
不得不休息了。他撑着桌子起身,迈出的脚步却卡在大理石地板和地毯的连接处。
“代总统先生,您知不知道透支使唤下属是要累死人的…”德米特里嘟囔着。
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能听出耳边的话语竭力压制着笑意。“未来的总统办公厅职员,不是您要今晚做完的吗?”
德米特里突然睁大已经失神的双眼,想要推开身边人。但他旋即一个踉跄被那只手臂更用力得再次箍起来,索性就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弗拉基米尔身上 。
“没良心。”他继续嘟囔着。
弗拉基米尔把已经闭上眼的前法学教授半搂到客房的床上,俯下身去听了听他有规律的心跳声。德米特里的温暖鼻息洒在他的额面上,他有些贪恋的让蓝莓蛋糕的味道多包围了会儿。
抬头正欲离去,又看见德米特里唇边有残存的奶油痕迹。
上帝啊。他在心里画了个上下左右的十字(1)。
应该睡着了吧?
他收敛着有些急促的气息,闭上眼睛,再次附身并毫不犹豫的吻上德米特里的唇角,慢慢的舔去香甜的奶油。他的手摸索着找到了竞选组长的手,用自己微凉的指腹抚过还在发烫的红痕。
德米特里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弗拉基米尔稍稍抬高身体,又在心里画了个十字。
只听他的季玛搅动着舌头发出几个音节:“去车臣。”
如果德米特里意识清醒,应当能感觉到有道灼热的目光凝在他的眉心。
而弗拉基米尔小心翼翼地解开同门师弟衬衣上面的扣子,轻柔的吻加重力道落在他洁白的锁骨上。
停,够了。
他如是告诉自己,克制住胸腔里跃跃欲试的小火苗带上了客房的门。
第一缕晨光从门缝中弥漫到代总统府邸的各个角落,紧随着脚步的风扰乱了原本迟缓下降的尘埃。
弗拉基米尔抬起右手看了眼手表。
去车臣。
德米特里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弗拉基米尔蹭着他新长出胡茬的面颊,轻声抱怨着,然后他们吻来吻去,自己抓着弗拉基米尔的袖子不让他出门。弗拉基米尔说什么也要走。
他感到喉咙发紧,非常需要饮料来润一润,但只好舔了舔嘴唇表示渴望。
渴。
真的很渴。
德米特里睁开眼,嗓子像是昨晚喝了酒似的被辣着。他想翻身起来哪怕喝一口凉水,却发现根本动不了。
怎么回事?德米特里警觉起来。
腰比上大学时刚开始练平板支撑还要酸,肌肉纠缠在一起,血管突突地跳,腿也有些抽搐般得疼。
德米特里艰难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哑着嗓子给伊万打了个电话。
“德米特里•阿纳托利耶维奇,这是您找的药膏,需要我帮您涂上吗?”
德米特里接过来摆摆手,麻烦他给自己倒一杯水。
伊万有些担忧的看着手臂撑着腰的德米特里,还是问了出来:“德米特里•阿纳托利耶维奇,您是扭伤了吗?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代总统先生一再吩咐过如果您有任何不舒服都要我们和他联系……诶您去哪?”
弗!拉!基!米!尔!
德米特里生气地看到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红痕,那绝不是蚊子叮的——莫斯科的1月哪有蚊子!
他忍着不适给自己抹了药,用良好的教养封住怒意踢踏着拖鞋回了客房,站在发懵的伊万面前,拿过水杯:“伊万•伊万诺维奇,管家同志,请您告诉我,我们那准总统去哪了?”
管家还没来得及说自己不清楚,楼下的电视新闻的播报已经准时开始。
“据悉,代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新世纪的第一天,亲自驾驶苏-27战机飞抵车臣共和国古杰尔梅斯市,慰问俄联邦军队官兵,向他们强调'围剿非法武装分子的行动不止涉及重振国威,而且事关制止俄罗斯分裂',并祝他们新年快乐。”
“上帝啊!”伊万吻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
德米特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手里的水撒了一身。他靠在门框上,回忆并消化着巨大的情感冲击。
弗拉基米尔回来的那天,并没有在机场看见出主意的人。他撑着快要到极限的精神做了检查,欣喜又焦虑地打开了代总统府邸的门。
季玛不在客厅。
季玛不在阳台。
季玛不在主卧。
季玛不在书房。
季玛不在客房。
他自认为找了个遍,又回到客厅对着房门。精神上的弦松了下来,弗拉基米尔有些颓丧。
季玛可能根本不在这里。
“弗拉基米尔。”
“嗯?”他迟疑的应答着,没转过身去。
一个温软、带着浓烈伏特加气味的身体贴上来,轻轻勾住了他的宽厚肩膀。
弗拉基米尔不再迟疑,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拥上德米特里。
“瓦洛佳。”
“季玛。你喝酒了。”
他亲着德米特里发热的脸颊耳畔,脑海中一直不断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德米特里把他推开,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外套,扔下后又解开扣子把衬衫扒下来。府邸的暖气很充足,德米特里的手指划过弗拉基米尔上身的每一处伤疤,最后捧起他的脸。
德米特里眨着眼睛。
弗拉基米尔温柔的笑了笑。
他们同时吻了上去,把这些天来的思念、紧张、忧心悉数化解开来。
但等他们上了床,德米特里却突然变了脸色。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普京,您走的前一天晚上都做了什么?您怎么能在……在我没,没同意的时候就……就……您知不知道我腰疼了两天!!”
弗拉基米尔的额头抵着德米特里的,蹭着鼻尖,迅速确认了一遍自己没做出格的事。但他还是软着声音安慰有些别扭的爱人。
“季玛。亲爱的。我会永远尊重你。”
德米特里闭上了眼睛。
弗拉基米尔继续搜索,想起他撑着身体时深陷下去的床垫。
他抿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德米特里睁开双眼,有些迷离地看着他上方的男人。
弗拉基米尔的肩膀耸动着,把德米特里抱下床放在地毯上,手垫在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下。
“季玛,亲爱的同志,我这就给客房换个床垫。不过……”
他趴在德米特里耳边说。
“现在先在地毯上将就一下吧。”
注:
(1)东正教本来是上下右左的十字,这里虎因为某些原因画反了